隨行中華飲食文化基金會,來到澳洲布里斯本,在Griffith大學參與「食物與環境國際研討會」,也趁機探訪與該議題有關的產業與現況。
特別感謝,基金會前執行長,現任顧問張玉欣安排行程並親自帶路,讓我看見由貨櫃組成的美食夜市、以動物為本的五代農場、富教育意義的市民農園,以及有設備的美食餐車等等,很多東西在台灣似曾相識,但澳洲做得真好,台灣應該也必須急起直追。
第一顆震撼彈引爆在Eat Street美食夜市,但一提到美食夜市,有誰會比台灣更厲害?從北到南,由西至東,不論是街道或停車場,都能在每天或某天的固定時段變夜市,這種機動性的臨時編組簡直是蔚為奇觀,但也因此夜市小吃潛藏各種危機,包括:三桶水洗碗的衛生危機,被電線絆倒的意外危機,垃圾亂丟和空間狹小的環境危機,還有最恐怖食材曝露在外的食安危機,台灣人對這些危機都視而不見,所謂平價小吃都是用這些危機換來的。
布里斯本Eat Street是由貨櫃所組成,在黑夜中遠望,如同紅藍黃等積木堆砌的城堡,散發遊樂園的歡樂氣氛,但這不僅僅是堆砌貨櫃而已,貨櫃是小賣店也是外賣櫃,關鍵在水電設備齊全,幾乎每家店都採開放式廚房設計,水檯、冰箱、窯烤爐、鐵板煎檯、油炸鍋等全員到齊,食材才能保持新鮮,並達到現點現做的誘客姿態。
據說用貨櫃屋這招是向英國學的,但是Eat Street腹地大又臨河,一個貨櫃屋就是一個外賣櫃,大大小小貨櫃屋集合了澳洲多元的在地與移民飲食。僅僅在大雨中走馬看花,有生蠔吧、披薩屋、南洋咖哩、美式燒烤、英國炸魚薯條、章魚專賣店、漢堡店、大阪燒、越南輕食、蒸籠點心、炸春捲,以及馬卡龍、冰淇淋等甜點店。
此外,Eat Street到處是桌椅、垃圾桶,以及很好找的廁所,另在圓頂天幕下設計不同舞台,你可以或坐或站吃東西看表演,興致來了也可以下舞池一起共舞。
最有趣的是,有部分貨櫃屋做為包廂使用,針對團體可包場,可開趴,聽說還能舉辦婚禮。
大大突破對夜市的想法,台灣新興夜市總是空地分切分租,水電欠缺,設備簡陋,沒有規劃,停車不便,最近出現的貨櫃市集同樣臨時搭建虛有其表,但是看了布里斯本的Eat Street之後,發現為夜市升級並非遙不可及,真正的貨櫃屋市集讓我大大被啟發。
美食夜市的漣漪在之後持續發燒,布里斯本的Food Truck行動美食拖車非常有名,因此主辦單位特別找一台開進Griffith大學裡做為體驗美食,由Wild Rissole Food Truck現做袋鼠肉、羊肉、牛肉、蔬食、奶蛋素等八款不同口味的漢堡,每人收費澳幣20元。
行動美食拖車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拖車中同樣有冰箱、煎檯和烤箱等設備,但引我注意的是,瓦斯桶安裝在車頭外,滅火器掛在車後門,這不是小貨卡的拼裝車,而是有安全概念的快餐車。
趁著研討會的空檔,來到布里斯本的南岸公園,該公園沿著布里斯本河興建,有海岸區、噴水區、烤肉區、內河區,甚至還有一個送菜區,出自入口處有一尊孔子雕像的epicurious市民農園。每周二至周四上午7點到11點,義工會把成熟的蔬果摘下來,免費送給民眾,等於是一個活的食物銀行,但逛了一圈卻走不出來,因為再次被撼動。
你看過韭菜和青蔥開花的顏色嗎?知道布里斯本人愛吃的地瓜也有紫色?泰國羅旺子開花的樣子像一串鞭炮,原來在南半球的澳洲也產鳳梨和香蕉,而且現在正是澳洲的春天花開時!
大多數人認識的蔬果不是摘下整理好在市場中販售,就是已經煮好漂漂亮亮擺在盤子裡,看著咖哩葉實是迷迭香,走過香茅欉說是雜草堆,epicurious的植物都是可食性,有名稱帶圖卡,先看植物再猜謎,有時豁然開朗,有時覺得自己如同傻瓜一般,其實認識並不多。
Epicurious的價值在於蔬果的多樣性,就像澳洲多種族的融合,看到來自日本,巴西等地的幾種菠菜,我笑了,我想連大力水手都會吃驚,名字都是菠菜,外觀都不同,這是食物教育,也是環境教育,除了認識還有寬容,如同人本來就不一樣。
刻板印象造就許多期待和幻想,人在澳洲以為天天有牛可吃,實際上不但沒有,甚至參觀傳統農場也沒有牛肉燒烤伺候,走進1847年創立傳承五代的Tommerup’s Dairy Farm,為了認識澳洲人對畜產的態度,親身體驗Eat Local的精神。
一望無際的草原只見稀少牛群低頭吃草,在神木下喝鮮奶配司康,是農場主人Dave和Kay的迎賓儀式,但點心時間不能拖太長,因為有兩頭牛為了示範被擠奶,已經漲奶超過三小時了,Dave和Kay都很急,其中有一頭的年齡居然高達14歲。
我被驚呆了,在台灣泌乳量未達標的乳牛早變成牛肉了,但Tommerup’s Dairy Farm最老的在役乳牛,看起來瘦不拉幾,每天仍可擠出16公升的奶,雖然品質未達出售標準,不過老牛的奶給人喝,也餵小牛和豬羊喝。Kay表示,牛和人一樣,高矮肥瘦各不同,何時汰除沒有一定標準,必須因牛因乳而異。
80多平方公里的草原,只飼養了47頭乳牛,外加一頭剛出生五小時的小牛,農場面積與飼養頭數不成比例,我問Kay農場的主要收益來自哪裡?她居然回我是賣牛奶。
我再次被驚呆,難道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還是姜太公釣魚的態度?不死心再追問,原來Dave和Kay是畜牧專家,提供技術諮詢,而農場中有曾曾祖父來此開墾所興建的屋舍,現已改成民宿,由於是歷史建物所以預訂者眾,七個床位非常搶手。
每人收費澳幣90元的農場體驗之旅,開辦次數不多,以教育為主要目的,附上一頓牛棚午餐,所有食材取自在地,而且儘量簡約,包括:一杯沒有腥味的紅蘿蔔汁先潤喉,兩種沒有騷味的自製羊乳乾酪來開胃,搭配馬鈴薯蛋沙拉,以及母子南瓜拌芝麻葉,還有手製麵包塗本地奶油。
主菜不是牛排而是豬肉腸,是剛剛參觀過,台灣沒看過,全身長金棕毛的豬,Kay表示,這些豬都是健康無病又快樂生活,而且未經去勢,所以灌肉腸時會加入大量洋蔥去腥,也讓豬肉腸口感紮實,咬起來味濃多汁,並不膩口。
牛的奶達不到30公升就要被淘汰,豬的肉有腥臊味所以要被閹割,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但Tommerup’s Dairy Farm不會這麼做。乳量少乳脂低的牛奶就不賣給別人,而是自己喝或給別的動物喝,怕豬肉有味道,就從飼料和烹調下手改善,所有食物既天然又可口,從最開始的那杯鮮奶,到最後上桌的南瓜蛋糕,都深深震撼我心。
以前覺得澳洲人有點笨笨的,為什麼不學日本人和美國人,把牛圈養起來餵食飼料,不要放出來吃草,也不要讓牛奔跑,這樣的牛肉就不會有草腥味,也不會有粗韌的纖維。
如今才稍為體認到一點點,這是一種態度,它是人的食物,也是有生命的動物,所謂動物福利應該是最基本的權利。或許對於地小人稠,追求最小面積最大產量與最大效益的台灣,可能要想很久才能想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