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稱「台灣廚神」、「阿發師」的青青餐廳主廚施建發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名菜有歷史,好菜有創新。」14歲入行,料理台菜至今46年的阿發師,傳承經典台菜的歷史自然不在話下;「好菜有創新」,則在近期一場與學西餐的兒子聯手的宴席上。

這場宴席是與從台北迪化街南北貨食品行發跡,全台最大的食品雜貨供應商新祥紀合作,利用海鮮王國秘魯的大干貝、太平洋雪蟹、天然養殖鮑魚等新鮮食材,在傳統辦桌菜裡注入新想法,料理出一場有故事的宴席。

與新祥紀合作的宴席

與新祥紀合作的宴席

合主人意好功夫

阿公在鹿港挑擔賣吃食,到父親擁有一家小餐廳,阿發師算餐飲世家第三代,家學淵源。他的廚藝啟蒙老師是母親,母親不僅教他做菜,也教他做人。人生第二位廚藝路上的貴人則是父親做日本料理的好友,父親為阿發師找了這位師父,奠定阿發師46年廚藝生涯的基本功,「我到現在還在教徒弟這些老功夫。」

第三位師父,阿發師說:「就是客人。」

「合主人意才是好功夫。」這是父親不斷叮嚀阿發師的。廚師的手藝再好,不合客人的意也是枉然。如今,阿發師對餐廳廚師、員工,乃至於一雙也是走餐飲路的兒女,也是如此殷殷叮囑。父親除了教阿發師「菜要做出特色」,也教導阿發師,把菜做好不外乎三大關鍵:員工、客人、食材。

「老闆照顧好餐廳員工,才能出有品質的菜。」阿發師解釋。「培養一群喜歡你菜餚味道的客人,則要靠端出真材實料。」老一輩以詼諧口吻傳下來一個觀念:「客人多活一天,餐廳才能多賺一天。所以你要給客人吃好東西、真東西。」這個觀念,無疑呼應如今餐飲業強調,從最基本的食品安全、食品衛生,到主廚、餐廳挑選、運用好食材,才能讓餐飲業永續經營。

好食材要和好廚師合作

也因此,新祥紀總經理謝瑞慶從食材、調味料供應者的角度,興起與主廚阿發師合作這次宴席的構想,「好食材要和好廚師合作。」他說,青青餐廳與新祥紀一樣,都是傳承數代的老字號,希望透過這次餐會宴席的示範,讓食材供應商與專業料理人聯手,重新定義優質台菜。

因此,阿發師這次宴席的菜單發想,是根基於台菜經典老味道,再透過精心挑選的食材、配料與醬料,延伸出更多口感、味道上的新意。例如涼拌菜「黃瓜海蜇頭」,阿發師以已經調味過的海蜇頭,淋上美極藤椒雞汁,佐以先醃過的酸甜黃瓜片。海蜇頭的脆與入味、黃瓜的清爽,搭配藤椒鮮香舒麻的口感,讓這道再一般不過的涼拌菜有了新的詮釋風格。

精心挑選的醬料

精心挑選的醬料

「白玉四寶湯」則是以極品網鮑、花膠、北海道干貝等上好食材,添上美極齋湯熬製,再灑上天然岩鹽。美極齋湯可以快速增添蔬食風味,可讓這道湯品中娃娃菜的蔬菜鮮甜再上層樓。

「柴把胡椒鮑」則是阿發師兒子施捷夫從湘菜老菜發想。原本綁成柴把狀的是火腿、鴨肉、豬肚等,他改為豬腸、南非鮑魚等食材;並以美極豬骨白醬、三花奶水有效率地呈現奶白湯效果。

柴把胡椒鮑

柴把胡椒鮑

讓年輕人驚豔的台菜

雖然父親人稱「台菜廚神」,傳承三代台菜功夫,施捷夫還是在國外學西餐、做西餐,至今也累積了14年的經歷。由於全球疫情,他回到台灣待得較久,總算能有比較完整的時間與機會跟在父親阿發師身邊領略台菜精神。

「他回來才知道台菜的厲害。」阿發師說,台菜食譜不會告訴你溫度需要幾度,只有大火、中火、小火;厲害的台菜廚師,用眼睛就能「量」出鍋中溫度。但就算食材相同,只要火候、料理的時間速度不同,做出來的菜味道也不會一樣。

「看到老台菜被這個國外回來的年輕人稱讚,讓我更有繼續為台菜努力的動力。」傳承對阿發師來說,永遠不是單向的,而是不斷與年輕世代對話,交流。

施捷夫則認為,少子化帶來的人口減少,是未來台灣社會不可免的現象;青青餐廳一直以來以大型宴會為主要業務項目,日後一定會面臨相當大的考驗。因此他希望在青青餐廳傳統老台菜的基礎上,加入西餐套餐、位上的元素,吸引更多年輕世代客群。

他強調,菜好不好與是否為台菜、西餐無關,「體現當地食材特色,利用廚藝表現出菜餚本色,才是關鍵。」

菜無歷史文化 就沒有生命

「小孩現在帶我在台灣上山下海,尋找、發掘各種食材。」阿發師總是不斷自問:「為什麼現在菜的味道跟以前不一樣了?」年輕世代料理人帶著老爸尋訪台灣當代食材,讓阿發師更能敏銳覺知,台灣食材隨時間所發生的改變。

世代間除了傳承,也能反饋。

但阿發師還是強調,菜餚如果沒有歷史、文化,「就沒有生命。」從基本的「吃飽」到「吃巧」之餘,還要能吃出「文化與故事」,搭配講究的食材,方能讓老台菜的精神代代永續傳承。

餐飲消息

「在地、當季、有機」是目前當道的「飲食黃金三律」,它凸顯了一種新時代的光明,這樣吃才正確的價值判斷,如此振振有詞理所當然,導致我們都忘了老祖宗就是這樣吃的。那不是老祖宗的刻意選擇,他們沒得選,化學肥料與殺蟲劑誕生以前,土地能產出的食物就是那麼多;自由貿易、長途運輸、冷藏技術發達以前,手邊可果腹的食物就是那幾種。

如果歷史可以像Google地圖一樣縮放,把它縮小再縮小,就能看到全景:如今的時尚(或者「食尚」?),也許只是「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又是山」的心路歷程,因為在奮鬥的路上奉獻了、犧牲了,才明白回頭是岸。本專欄談過在地、當季,要接著探討有機。

人工固氮 提高農作物產量

麥可.波倫(Michael Pollan)在《雜食者的兩難》一書中,清楚說明了工業化農業的來龍去脈。美國愛荷華州的玉米田,1950年代以前必須輪種玉米與豆類,才能增加土壤中的氮,而氮是所有生物用來組成氨基酸、蛋白質和核酸的基本物質,在化學肥料出現前,「土壤中的氮含量嚴格限制了單位土地上玉米的生長量。」然而,1909年德國猶太裔化學家哈伯(Fritz Haber)發明的人工固氮方法,改變了這樣的自然法則。

也就是說,人類原本難以利用氮,「雖然大氣中80%是氮,但這些氫原子兩兩緊密鏈結在一起,不會發生反應,所以沒有用處。」「過去,地球上生物可用的氮只能由土壤中與豆科植物(如豌豆、苜蓿與洋槐)共生的細菌來固定,偶爾也會藉由閃電來進行固氮;閃電將空氣中氮分子的鍵結打開,而下一場小小的肥料雨。」哈伯卻突破了這樣的限制,在高溫高壓下以鐵粉作為催化劑將氮氣與氫氣轉化為氨,人類於是得到固氮的力量。

在此之前,「地球所能承載的生命總數(作物數量及其連帶的人類數量)受限於細菌與閃電所能固定的氮量」;哈伯法誕生之後,大大提高農作物的產量,「加上育種改良以及殺蟲劑、除草劑的使用,20世紀小麥與稻米的產量提升了8到10倍(平均產量是4倍)。」

人類與自然的魔鬼交易

麥可.波倫引用地質學家瓦茨拉夫.史密爾(Vaclav Smil)的說法,表示哈伯發明的固氮法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發明」,「如果沒有化肥,地球上就有數十億人口根本不會發生。」雖然飢荒還未從地球上絕跡,我們身在現代台灣卻很難想像人們會因為作物歉收而餓肚子。不過是170年前,1845年到1849年愛爾蘭的馬鈴薯荒就導致一百萬人喪生,迫使一百萬人移民海外,「愛爾蘭原是人口稠密國家的歷史就此告終。」如果哈伯法能穿越時空回去呢?

解決了舊問題,卻製造了新問題。「當哈伯賜予我們固氮的力量時,人類就像是和大自然進行魔鬼般的交易了。」化學肥料往往搭配殺蟲劑、除草劑,引起的生態問題、健康問題,使得慣行農法漸漸髒,有機農法漸漸夯,事情終於往我們熟悉的方向前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