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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肺炎疫情橫掃世界各國,所到之處哀鴻遍野無一倖免,飲食業者當然也不例外。韓國早在去年(2020)二月大邱新天地教會爆發群聚感染後,就再也沒有停止過疫情中的生活。在這樣的情況下,韓國的飲食生活會有什麼改變?

 

一日三餐的戰役

2020年韓國開始爆發大規模疫情,當時很多人猜測是不是因為韓國人「共食」習慣所造成的。韓國人共食不只共享盤中飧,也習慣共飲一碗湯、同喝一杯水酒。我剛到韓國時,完全無法接受這種共食的習慣。我跟室友們共同生活一起做飯,有次看到我重感冒的室友、伸筷就著公用的小菜保鮮盒吃飯,吃剩的小菜又放回冰箱後,我自動外食很多天,等到室友康復後才又開始回家吃飯。

疫情爆發後,韓國政府開始推動改變韓國人共食的一些習慣,像是勸導大家共食時使用公用筷子與湯匙、餐廳把餐具每份單獨包裝好而不是放在開放空間自取、推動個人式餐盤而不是飯菜共食、餐廳工作人員戴好口罩等。對於韓國人來說,要大家改成單人式餐盤最大的障礙不在技術性問題,在於「共食」是表達情意最重要的方式。

為此媒體特別找出歷史證據,嘗試用歷史資料來說服大家單人餐盤才是韓國傳統飲食文化的方式:過去因為儒教家父長制的影響,家中男性照著地位高低在個人餐桌用餐後,女人與小孩才能用餐。進入日本殖民時期,一方面因為物資被大量掠奪而導致餐具不足,另一方面日本為了廢除傳統儒教文化禮俗,開始推廣改成家族共食的方式。

跟其他國家相似的是,疫情中韓國人飲食習慣最大的改變是在家吃飯的頻率增加許多。對於許多主婦來說,這是場號稱「一日三餐的戰役」。居家隔離工作的生活,是否會讓大家的飲食習慣變得隨便呢?剛好相反,有份食品業者以4700多人為對象,進行大數據的分析調查結果發現,也許因為長期居家工作生活更需要時間上的「儀式感」,反而一日規律吃三餐的比例提高,早午餐、午晚餐合併吃的比例略微下降。

另外一種飲食儀式感的呈現方式是,即使是外帶、外送、或是現成品/半成品的食物,也都要好好擺設成漂亮的居家餐桌。且在疫情隔離居家生活中,大家比起往常更關心飲食的品質,也更注意身體健康。

 

 

宅配民族避開餐廳停業潮

在這種因為疫情而「全民變大廚」的趨勢影響下,大家都猜測餐廳會有一波連鎖倒閉風潮。然而讓人驚訝的是,根據今年(2021)六月初韓國外食產業研究院發表的報告指出,2020年間停業的一般飲食店共計54,437間,竟然是四年來最少的紀錄,比起2019年減少了8.6%,也是繼2016年以來最低的數字。

這樣的反轉,來自於店家們的集體努力。突然遭逢疫情打擊,當然大家多少都感到措手不及,但別忘了韓國可是自稱為「宅配民族」的國家,飲食外賣或外送歷史悠久:1768年韓國朝鮮王朝後期,學者黃胤錫在《頤齋亂藁》中就提到因為宮廷中的冷麵很受士大夫歡迎,因此有人專門從事外送冷麵服務。1906年的報紙《萬歲報》上,就出現過當時的餐廳「明月館」外送/外燴食物的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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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看過韓劇或韓國電影的朋友們,應該都很熟悉中華料理店外送的情節,像是炸醬麵、辣海鮮麵,以及糖醋肉等。除了中華料理之外,最常外送的餐點還包括炸雞、披薩等,現在幾乎任何餐廳裡賣的食物都能外送,甚至還能送到類似漢江邊草地等奇怪的地方。

不只餐點,韓國食材的宅配服務也很發達。即使只是社區裡普通的賣雜貨及生鮮食品的小型商店,只要選好食材及生活用品結帳後,很快就可以由商店免費宅配服務到家。這樣的宅配/外賣/外送形式行之有年,疫情發生後很快地餐廳業者就能順利轉型。

除了外賣與外送服務之外,餐飲業重要的支援系統來自政府的「災難支援金」。韓國政府目前為止共發送過四次大規模災難支援金,今年二月發完第四次,一般飲食店可以得到三百萬韓元(約台幣八萬元)的紓困金額。如果想得到政府的補助,前提是店家必須繼續營業,餐飲業者為了不讓自己血本無歸,許多人選擇努力撐下去。

即便如此,飲食店的停業比率,本來就是所有產業中最高,根據國稅廳2019年的統計,疫情前飲食店就有21.5%的停業率(商品批發商為11.5%,零售業18.6%,旅館業13.4%,運送流通業 8.5%)。在先天不良、後天又因疫情失調的情況下,除了外賣或外送之外,韓國餐飲業如何殺出生路呢?

 

 

飲食文化隨著「MZ世代」改變

疫情中餐飲業者殺出重圍的方式,是尋找能打動「MZ世代」的方法。所謂的「MZ世代」,指的是M千禧世代(1981-96年生)以及Z世代(1997-2010年生)的合稱。這兩個世代有不少共通之處,也被稱為「數位世代」。這兩個世代的特徵是強調多元性、獨特性,喜歡買限定版的商品,下班後不喜歡參加公司同事們的聚餐,卻喜歡認識不同領域的人。

即使有許多相似之處,兩個世代還是略有不同。M世代的人成長過程中目睹父母輩經歷1997年的IMF危機以及2008年金融風暴,因此傾向於保守安全的生活方式,但也不若上個世代般的忠誠。這個世代嚮往的是早日財富自由的YOLOYou Only Live Once)生活,珍惜只會活一次的人生。

Z世代是數位時代的原住民,智慧型手機就像是身體的一部分,任何問題都會在網路上找尋答案,積極通過社交媒體(SNS)追尋公平、公正等價值,關心氣候變化等社會議題,也在網路上尋找價值理念相同的夥伴,在意並追尋生活中的樂趣。

MZ世代成為消費的主力時,餐飲文化也跟著開始改變。農林水產食品部從1400多個餐飲關鍵字大數據資料中,分析出2021年外食趨勢,提出五個核心關鍵字,分別是:自己愉快的晚餐(홀로만찬)、進化的綠色消費者(진화하는그린슈머,Greensumer)、個人取向消費(취향소비)、安心餐飲(안심 푸드테크)、社區商圈再發現(동네상권의 재발견)。這些都與個人主義、疫情相關。

MZ世代不只樂於自己用餐、促成單人食品的發展,更關心的是食物是否能溯源、越來越多人成為素食者、也更強調飲食是否友善環境,乃至於關心企業是否擔負起足夠的社會倫理責任。另外,因為強調個人取向消費,餐飲界掀起了許多異業結合的例子,讓飲食變成有趣的事情;為了避免直接接觸,開始有餐廳使用起送餐機器人等新的系統;因為無法出國旅行,反而讓探索「洞內商圈」(社區商圈)成為新風潮,不但積極開發新的飲食據點、也進行名店或老店的朝聖之旅。

在疫情之中,韓國開始機智飲食生活的轉型,誰說危機不是一場轉機?

2020年新冠疫情在全球大爆發時,我卻還留在蘇格蘭愛丁堡等待博士論文線上口試。當時英國境內的防疫物資,例如口罩與酒精相當缺乏,網路上不肖商人也紛紛抬高物價,一般超市裡任何印上殺菌兩字的用品,立即被搶購一空。

尤其首相強森在三月份宣稱要讓英國人「群體免疫」後,我所認識的華人朋友紛紛相互告知沒事不要外出,買得到口罩千萬不要怕被路人歐打,一定要隨時戴上。隨著英國佛系防疫失敗後,政府不得不開始祭出封城等手段,愛丁堡街上的超市開始出現排隊的人潮,著名的觀光景點不再遊客如織,一些著名的店家也突然宣告倒閉。我跟朋友們都在想,英國是不是快要完蛋了?世界是不是快要毀滅了?

而當我口試順利通過後,英國的疫情也漸漸好轉,八月中旬我決定到牛津市借住朋友家,等待返台的班機。當時英國推出一個月所謂的 「就餐即幫忙」(Eat Out to Help Out)方案,拯救餐廳、咖啡廳以及酒吧因封城而無法經營的困境,並試圖挽回經濟景氣。這曇花一現的方案正好讓我能夠不用在乎在外用餐的高消費,可以跟朋友們在餐廳一起享用美食。

 

桌椅成為保持安全距離的道具

我發現號稱「夢幻尖塔之城」的牛津市區,人們真的貫徹佛系防疫,當地居民往往只有到超市門口前才會戴上口罩,而一出超市後又迫不及待地要摘下,更甚者有人連手都沒洗,就急著吃剛買來的麵包或零食。

超市跟餐廳地上都有貼著保持1.5公尺安全距離的標示,也有標示行進方向好控制人流。餐飲業也要求實名制,有些店家很復古讓你全程手寫個人資訊,有些則很現代一進門就要求你掃QR code填資訊,並直接用個人的手機點餐。他們通常遵守一個大原則,就是店員盡可能地不跟顧客接觸,口罩加面罩幾乎是標準配備。

在古色古香的牛津大街上,我還發現因為店家要符合安全距離,可以進門用餐的人數也大大地減少,於是他們把桌椅大大方方地擺在路上,每桌的間隔距離大,有的還會用盆栽區分每間店。而顧客就在路上開心地吃喝,享受夏天的好天氣與難得的餐飲減價時光。

而一些比較個性化的咖啡廳,更是善用戶外空間,大大小小的桌椅、可愛的盆栽以及手繪招牌相互錯落地擺在店附近,顧客點完餐後就到這些奇特的座位區等著服務生上餐點,活生生地成為疫情時的活廣告。

 

 

以氣球包圍的小包廂

然而好時光並不長久,九月底後英國的病例增多,於是政府又得祭出防疫手段,強制餐廳與酒吧晚上十點前就要關閉,當地居民也會盡量外帶。我所在的社區一家義大利餐廳Mamma Mia Pizzeria則推出自己的防疫措施,除了一進門的酒精消毒,顧客須在用塑膠布隔起來的隔間裡用餐,跟自己熟悉的人在一起「相濡以沫」。

 

這間餐廳在社區裡是有名的家庭餐廳,價格不貴所以很常見家族在此聚餐的畫面,而塑膠屋的景象成立後,來此店的客源也轉變,有更多情侶或是朋友選擇待在塑膠布搭成的小空間用餐。原本家庭聚會的喧鬧聲,也可能因為被塑膠布稍微隔絕,音量也稍微降低。

而類似的防疫方式我很早就在蘇格蘭看見,不過與其用塑膠布,愛丁堡的店家則用充氣式的氣球層隔出大約只能容納四人的小空間。比起塑膠布,氣球屋更不透明,讓在裡面用餐的顧客可以保有個人隱私,從外觀看也更為美觀。通常這種氣球屋會擺在戶外,遠看猶如夢幻的小包廂。

除了塑膠屋、氣球屋,大部分的店家選擇裝上了塑膠隔板,盡量保留店裡原本的擺設。從收銀台到顧客的用餐處,這些塑膠隔板盡可能地防止飛沫傳遞,特別適合單身者一個人在裡面用餐,吃完就走不用在店裡久留。

 

請不要付現金

最後結帳的環節則是全國統一,店家有很清楚的告示請顧客盡量用卡付款,減少接觸鈔票上的病毒,避免顧客在櫃檯前排隊的情形。這個要求其實對英國人來說並不困難,大部分的人在疫情爆發前早就習慣用卡片付款,只是部分店家之前會限制一定金額以上才能以卡片支付。

例如在牛津市區的市內市場(Covered Market)就有一家很知名的班氏餅乾(Ben's Cookies),它以販賣現烤的餅乾聞名,疫情前就很常看到人們來這買片餅乾邊走邊吃。即使是這一片不到兩英磅的餅乾,店家也是公告希望人們可以用卡片接觸式付款。

有些超市在個人結帳的機器,原本可同時用卡片或現金付款,竟然也改成只能用卡片支付。而英國為了方便顧客以接觸式的方式付款,在2020年將金額上限調整為45英鎊以上才需要輸入卡片密碼,而2021年更打算將這限制調整為100英鎊。可以想見因為疫情影響下,卡片支付已經是生活必然。

 

 

距離產生安全感

英國飲食業的防疫之道,在於他們希望防疫之餘不要忘了他們聞名的英倫浪漫。從一開始將塞滿店裡的人群移向戶外,或是用塑膠布隔出個人空間,他們其實是希望能盡量留著客人,不直接轉向外帶外賣的模式。

但在新冠疫情在全球反覆升溫,英國的浪漫風格也不得不被強迫退場。除了保持安全距離,他們盡量不接觸鈔票、配合戴上口罩、以及隨身攜帶乾洗手,以確保自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