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一到,各式媒體上播放的飲料廣告,總讓人有透心涼的消暑感。近年飲料產品種類多元,但在1980年代以前,市場可是碳酸飲料的天下。
記憶中有哪些經典汽水廣告?是豔陽下,永遠與年輕人在一起努力奮鬥的黑松沙士?還是強調瓶身「完美曲線」的可口可樂?或是全家人都偷偷喝一口的「誰偷喝了我的蘋果西打」?這些廣告標語與畫面不僅讓人印象深刻,更為汽水增添清爽無比的涼夏滋味。
老少咸宜的汽水在台灣的歷史已有百餘年,飲用數量可能多達數十億餘瓶,究竟這種具有吸引力的冒泡碳酸飲料,有著什麼樣的故事呢?透過國家檔案娓娓道來。
汽水的誕生與在日台流行
汽水是將二氧化碳加壓融入加糖的檸檬水中,所形成的酸甜「蘇打水」,這項技術是英國人於十八世紀發明。十九世紀後半,歐美各國人士紛紛遠渡重洋來到上海,尋覓商機之餘,也將蘇打水帶進上海,從此在東亞開始流行;英商「廣和洋行」更於1864年在上海開設工廠,直接製造販賣。
1868年,在日本橫濱經商的英國人進口機器、原料,開始生產汽水;同年,華僑蓮昌泰在東京築地的輕子橋製造並販賣汽水,這些是日本最早製造汽水的紀錄。
十九世紀末,英國人進一步發明可長期封住瓶內氣體的彈珠汽水,取代原本運用軟木塞封瓶的技術,並傳授到日本。當時日本正值霍亂大流行,彈珠汽水的製程經高溫加熱,又有密封隔絕細菌,具有防疫效果。這些優點經由官方大力宣傳,彈珠汽水因而在日本大賣,更於1895年將彈珠汽水引進台灣。
隨著時間推移,台灣汽水市場越來越大,時至1940年,全台汽水年產量已達354萬餘打,工廠有九十一家,遍布全台,規模十分驚人!汽水至此時已成為台灣人的日常飲品。
戰後初期的台灣汽水工業
戰後初期,全台汽水工廠缺乏原料,紛紛停工。根據林全福經營之臺南飲料水製造株式會社的1945年〈第七回營業報告書〉所載統計表,羅列其產製總數達467萬餘瓶的各類飲料中,彈珠汽水可能因原料不足僅生產38,432瓶;而產量最高的是蜜柑水(ミカン水),達311萬餘瓶。
有趣的是,該年高雄縣政府統計轄下六家工廠的產量,竟生產120,830打(近145萬瓶)的汽水!可能因地緣關係,仍有儲備碳酸原料的緣故。經過兩年,據1947年成立的「台中市飲料汽水工業同業公會」,登錄名冊的會員有十六家飲料工廠。同年成立的「臺南市汽水商業同業公會」,會員也有十六家工廠,包括臺南汽水製造工廠負責人林全福。這些紀錄顯見台灣的汽水工業正逐漸走出戰爭陰影。
1950年代碳酸飲料的快速發展成立於1925年的「進馨商會」,在1931年推出「黑松汽水」後,直到1950年才推出黑松的代表性飲品-黑松沙士。1956年,黑松獲得「美援相對基金」的貸款,自日本引進一分鐘可生產120瓶的全自動汽水製造機;該年黑松汽水銷售量也正式突破100萬打。
1950年代,可說是黑松蛻變成現代化工廠的關鍵年代,同時期的知名汽水品牌除黑松外,還有七星、白鹿、白梅、菊水、綠島等汽水,其中白梅汽水由「南亞食品公司」生產,菊水汽水則是「掬水軒」的產品。
此外,自1950年代起,美國軍事顧問團因韓戰進駐台灣協防,因此頗受美國大兵喜好的「可口可樂」也透過臺灣貿易公司引進台灣,但僅限於免稅供應美軍飲用。雖說如此,可口可樂還是會透過各種管道流入市面。
1956年,臺灣貿易公司改以直接進口濃縮液,並在台灣設廠裝瓶,工廠於1959年改名為「中美汽水廠」,仍免稅提供美軍及其眷屬飲用,但其實可口可樂早已透過美軍福利社(Post Exchange)偷偷流入市井生活。
1960年代的可樂入台與政商網絡
1960年代,台灣本土汽水市場趨於成熟且年有增長。嗅到商機的美國飲料公司便與菲律賓華僑合作,透過政府鼓勵華僑來台投資的契機,於1963年在台設立「大西洋飲料公司」,並於1965年以「蘋果西打」為飲料名稱進軍台灣市場;土洋汽水大戰首部曲自此展開。
美國三大可樂公司為了進入台灣市場,分別採取兩種策略。「皇冠可樂」採取與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合作模式,由該會籌設台北飲料工廠,再以本土飲料之姿,夾帶美國皇冠可樂之名,於1966年上市販售「RC榮冠果樂」。
「可口可樂」則採取另一種策略,先由臺灣貿易公司將中美汽水廠轉售國人,並改名「臺灣汽水廠」。之後,透過董事長法利(James Farley)曾任美國郵電部長,以其在美國政界的綿密關係,直接致信蔣中正總統並獲會面,遊說可口可樂在台上市。
但國內汽水廠商對可口可樂上市一事感受到壓力與威脅,除向經濟部表達國內市場已飽和外,並指出國內130餘家汽水工廠生計會因此受到影響。經與本土業者及可口可樂協調後,經濟部擬定可口可樂進入台灣市場的四項條件:一、可口可樂不追究國內廠商侵犯其商標權。二、同意開放40%股份供國內廠商認股。三、每分鐘產量不能超過120瓶。四、僅能在台設置一間裝瓶工廠。
最終,可口可樂於1968年在台上市,而認股的國內飲料廠商有黑松、掬水軒、南亞食品等六家,總投資金額為300萬,占所有股份的20%,並未達到前述條件中的40%。
「百事可樂」是美國三大可樂中最晚進入台灣市場,主要依循可口可樂的模式。1965年,時任百事可樂董事的前任美國副總統尼克森(Richard Milhous Nixon),寫信給總統府秘書長張群,希望能開放台灣市場,這封信獲得政府高度重視,又考量可口可樂已在台上市,恐難以婉拒,最後,經濟部亦要求百事可樂比照可口可樂的四項條件辦理,並於1970年在台上市。
面對國際大廠相繼上市,本土業者為求生存而展開革新。以黑松汽水為例,技術上,不再用麻繩綑綁汽水,改以木箱裝運,並重視自動化設備投資及人才出國培訓。行銷上,則積極投入電視廣告,營造黑松與年輕人之間的情感連結。
1980年代之後的飲料新風向
1980年代,因果汁、運動飲料及咖啡的異軍突起,碳酸飲料不再是飲料市場的銷售冠軍。1990年代轉以茶飲當道,各個城市的街頭上開始出現手搖茶飲,瓶裝茶飲亦是消費者新寵。
2000年以後,茶飲市場持續擴大之際,碳酸飲料也仍具規模。據2003年台灣飲料市場銷售值來看,首位是茶飲,占32%;其次是碳酸飲料,占17%;再次為果汁類,占15%。汽水持續維持在二、三名之間,仍是廣受國人喜愛的飲品。
今年十月,國家發展委員會檔案管理局以「臺灣飲食檔案」舉辦展覽,歡迎大家前往參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