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改食物的爭議由來已久,與餐飲相關的人士也許都曾跟我有過同樣的困惑,就是「基改食物到底行不行」?我參與東吳校內餐飲督導委員會已有好一段時間,基改食材的使用一直是會議中討論的重點。2015年《學校衛生法》三讀修正後學校膳食禁用基改食材,但承包廠商常提出疑問,覺得禁用基改食材不合理且增加營運成本。
基改食品商業化上市至今超過20年,贊成與反對雙方在食品安全和健康風險上各有立論。強調使用天然食材的中高檔餐廳也許比較不會有這樣的掙扎,但對於普通餐飲業者來說,使用基改材料有一定的誘因。
基因改造編輯與傳統育種
基因改造(Genetically modified organism, GMO)簡單地說,就是採用試管核酸技術把DNA打入細胞,來改變生物的基因組成。基因編輯(Genome Editing,例如CRISPR/Cas)跟基因改造同樣是基因工程(Genetic Engineering)中的一環,指在活體基因組特定位置插入基因片段。台灣農業向來以強大的育種創新能力自豪,傳統育種與基改、基因編輯技術最大的差別,在於傳統育種是用雜交或重組的天然方式來進行,基因工程則是採用各種非天然方式的重組核酸操作等技術改變生物體的遺傳物質。
大型商業公司之所以積極進行基改作物的研發,主要目的包含增強作物抵抗力(抗除草劑與蟲害)、適應惡劣耕作條件、增加作物產量、改良作物營養成分、改善食物外觀、味道或口感及改變作物特性等。基改看起來優點很多,卻也是爭議最多的科技,現今學界對於基改食物的安全性,尚無法有效評估出其風險。除此之外,基改作物的培育多以抗除草劑為主,因此在種植時反而容易出現過度使用農藥除草、造成農產品農藥殘留的疑慮。
生活中無所不在的基改食品
目前上市的基改作物主要是黃豆、玉米、棉花與油菜等四大作物,主要栽種出口地區在美洲,前五大栽種國家是美國、巴西、阿根廷、加拿大和印度。在動物方面,也有已可在美國、加拿大上市的基改鮭魚。
即使我國尚未許可任何基改作物栽種,但基改食品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充斥於我們生活中。目前台灣政府核准進口的基改食品包括黃豆、玉米、棉花、油菜及甜菜。即使我們在吃豆花、喝豆漿時很有意識地選擇非基改黃豆製品,但大量進口基改黃豆被用來榨沙拉油,剩下的豆渣或被用來釀造醬油,或再利用為家禽與家畜飼料,間接進入我們的飲食中。
另一個台灣人最容易接觸到基改食品的管道,就是我們隨處可見的國民飲料手搖杯。進口基改玉米做成玉米澱粉、高果糖玉米糖漿之後,大量使用於手搖飲料之中,更不用說我們還有許多大量食用黃豆製品的素食人口。
基改食物到底行不行?
基改食物對人體是否有直接危害目前尚無定論,然而,流行病學理解飲食與健康風險所需要的時間相對長,例如塑膠從60年代開始被大量使用,我們卻在六、七十年後的今天,才開始意識到塑化劑對我們身體與環境的危害。對於這樣的議題,我們需要採取更為謹慎的態度。
我們真的需要基改食物嗎?基改食物擁護者最常提到基因改造與編輯的技術是農業的救星,能用來解決全球飢餓問題。然而「基改拯救世界」其實是個迷思,因為造成目前飢餓現象的不是糧食生產不足,而是糧食分配不均,想想看全球的剩食與浪費問題有多嚴重就可以得知。
基改還有不少潛在的風險。基改作物專利所有權集中在五種主要的糧食作物,由少數幾家跨國公司掌控,像是美國Dupont、Monsanto和Dow Chemical、德國Bayer與 BASF、瑞士Syngenta等。對於沒有足夠資金購買專利權的開發中國家與小農而言相當不利。大量生產後的基改作物不但可能排擠小農與傳統作物的生產,還可能造成環境衝擊,包括野生動物、原生物種、土壤細菌等生態的變化,並且可能創造出對傳統及基改作物具有抵抗力的害蟲及雜草等。印度自從2002年開始大量種植基改棉花以來,不但沒有達到減少貧窮的期待,各種基改棉花所引起的相關複雜議題更直接或間接造成數十萬棉花農的自殺。
結語:選擇價值而非便利與價格
以基改小麥為例,我們可以想得更清楚。美國是基改大國,種植面積佔全球四成,黃豆、玉米、甜菜超過九成都是基改品系。如此積極擁抱基改科技的國度,迄今卻仍不允許基改小麥上市,因為小麥大多用於人類直接消費食用,包括麵包、麥片等,而我們尚無法確認基改食物對人體的危害程度。
目前各界對於基改食品的底線落在「明確標示」的食物知情權揭露上。除了健康風險之外,我認為還有一個重要的價值問題值得我們思考,那就是生物多樣性。當大量生產的食物出現之後,我們的飲食選擇變得越來越單一無趣。即使基改食品對人體的風險尚無法完全定論,但大量傾銷的商品已經實際地影響到我們繼續維持生物多樣性、以及與其相關的飲食文化多樣性的選擇權利。(作者為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衛福部基因改造食品諮議會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