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塔橄欖油品牌大使Ellen吳文玲告訴我,日本的義大利廚師若沒去義大利修業兩年以上不敢開餐廳,因為會被同業笑,笑他不懂義大利。
做記者三十年,跑美食二十六年,認真寫二十年,前年底第一次踏上義大利,停留在西西里島五天,廣泛接觸南義飲食:採橄欖練品油、看羊奶變起司、揉麵團搓麵條、磨杜蘭麥烤麵包、吃米其林學做菜,短短數日與西西里島最著名的燉菜Caponata多次相遇,深深愛上三色仙人掌果、毛毛蟲義大利麵、開心果冰淇淋與豬油浸牛脾漢堡,即使走馬看花,亦是獲益良多,體認Ellen所說修業之旅的必要性。
今年五月中為了參觀歐洲三大食品展之一CIBUS而再度踏上義大利,停留在北義波隆那、摩典那與帕馬三省,集中探訪你我熟知的帕馬森起司、巴薩米克醋、帕馬火腿,向義大利國立品油協會副會長Marcello Scoccia學品油,還透過關係吃到米其林三星,世界排名第二,名廚Massimo Bottura掌杓的Osteria Francescana,並在號稱食物界迪士尼-NICO食物公園狂逛五小時不停歇。
老實說,在出發之前,翻出林裕森於2003年出版的《歐陸傳奇食材》重讀惡補,等到實際走訪便加以對照比較,這十幾年來是否有了變化,以及這些食材到底有多傳奇。
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帕馬森起司Parmigiano-Reggiano
拜訪Caseficio San Lucio工廠,親見帕馬森起司的製作流程:煮1100公升的牛奶→加乳清和牛胃凝乳→攪打並升溫→分離成乳清和酪蛋白→100公斤酪蛋白分為兩球→取出入模型→壓重物去水→換鋼箍定型→浸入百分百濃鹽水→入熟成室12個月→經過35下敲打檢驗→火烙公會商標→帕馬森起司完成。
全義共有340多家工廠分布在四個省,其中有180家在帕馬,最小廠一天製作六輪帕馬森,最大日產100輪,Parmigiano-Reggiano是全世界製作規範最嚴格的起司,因為投入成本相當龐大,假使規範不嚴,工廠會倒光光,義大利起司之王的傳奇也不可能從19世紀延續至今。
試想一輪重約40公斤的帕馬森起司需要550公升的鮮奶做原料,煮奶盆、鹽水池、冷藏室等設備皆不算,光是靜置熟成便達一年,每一輪都是金錢和時間的累積。站在4000顆起司的熟成室裡,舉目四望,從地板到天花板全是大車輪的壯觀模樣,每輪身價新台幣數萬元起跳,感動到令人起雞皮疙瘩。
參觀帕馬森起司的生產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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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有精準溫控與SOP,起司工廠仍需世代相承的起司大師掌握關鍵環節。
- 本來在濃鹽水中載浮載沈,需要隨時翻動的起司,現在有了鐵架固定下沉,全身浸泡20至28天。
- 浸鹽水的主要目的是擠出起司中的胃凝乳,若有胃凝乳殘留其中,起司會繼續發酵,導致孔洞產生,甚至爆裂開來。
- 熟成第一年的帕馬森起司每周檢驗一次,第二年半個月檢查一次,而公會每三個月檢查一次。
- 帕馬森起司採逐輪檢查,移至木架砧板上,用特製鐵搥在上下邊緣敲打35下,聽聲音辨品質。
- 即使製作嚴謹,帕馬森起司的不合格率仍在2%至3%之間,必須立刻刮除表面Parmigiano-Reggiano字樣,以不到十分之一的低價銷往加工廠。
好想多舔一滴的巴薩米克醋Aceto Balsamico Tradizionale Modena
巴薩米克醋有兩種,分別是現代製法與傳統製法,而在摩典那年產量超過1800萬公升的四大醋廠之一ACETAIA GIUSEPPE CREMONINI,雖然僅成立六年,卻擁有兩種製醋法。
傳統原料是酸氣濃烈,特定葡萄品種取汁濃縮的葡萄果漿,現代製醋為了快速做出陳年風味而添加了份量不等的葡萄醋,成功仿效出三年、六年、九年的老醋,所以巴薩米克醋的身價高低,取決於葡萄果漿的用量多寡。
現代製醋的設備很簡單,只有超大的不銹鋼桶和大大小小的木桶,乍見比人高兩倍的木桶覺得很興奮,搶著要合照,但聽完解說後才知誤會很大,原來巴薩米克醋的風味除了來自釀造,還有吸收各種木桶的氣息,所以木桶愈大,醋的接觸面積愈小,吸收的木頭味愈少,所以大桶醋不值錢。
接著再爬上閣樓參觀傳統製醋,突然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由大而小的一整組木桶在昏暗中靜靜陳列,這一組是誰家兒子的,那一組又是誰家女兒的,原來巴薩米克醋像中國的狀元紅或女兒紅,家中添丁便著手釀醋,醋釀好存在母桶,然後一年換一個木桶,桶子愈換愈小,有的換五桶,有的換七桶,最後幾年就把陳醋留在最後最小的一桶裡,直到兒女嫁娶那天,取醋做菜,招待親友,沒用完的醋等同嫁妝或聘禮,跟著新人回到新家。
不過現在的摩典那人除了有錢人,不再有製醋的傳統,因成本高又費工,所以傳統製醋更顯珍貴。不論新醋老桶或老醋新桶,一放超過二十五年以上,而試醋以滴為單位,令人意猶未盡。
參觀巴薩米克醋的生產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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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義大利人真不會做生意,被公會認證的傳統巴薩米克醋僅有12年和25年兩種,雖然裝在100cc特製方底圓瓶中,但必須看懂Extra Vecchio特陳字樣,才知是25年以上的醋。
- 巴薩米克醋的好朋友正是帕馬森起司,使用扁鑽般的起司刀鑿開車輪狀的大起司,淋上醋,就這樣,大口嚼,是美食天堂也是美食地獄。
- 義大利有品油師,也有品醋師,跟著品醋師辨識現代製醋的一串葡萄到五串葡萄的等級差別,確定人再怎麼聰明,設備再怎麼厲害,時間永遠是主宰。
帕馬火腿Prosciutto di Parma
車子緩緩開上帕馬的一小山城,來到1968年成立,年產八萬支火腿的CONTI,這個山城有五千家養豬戶、140家屠宰場與170家合格加工廠,火腿是最重要的產業,有七成以上的居民靠火腿吃飯。
帕馬火腿的豬種是義大利大白豬與美國杜洛克所交配,取其後腿,腿形似雞腿,脂肪偏硬而非軟。飼料隨著豬隻體重漸增而調整,除了大麥、小麥、牛奶等,當豬的體重突破80公斤時,開始餵食帕馬森起司的副產品-乳清,豬隻一天狂飲15公升,直到九個月以後,體重達到150至250 公斤的宰殺標準為止。而帕馬火腿公認比西班牙伊比利火腿,以及法國拜雍火腿更為柔軟的秘密就在乳清。
取12至16公斤重的豬後腿,先檢驗過關才能進入生產線,按摩去水去血、刮除豬皮表面、撒粗鹽初醃製,以上這些步驟都由機器代勞,人力集中於修整外型、清骨邊肉,讓火腿露出一球像肚臍一樣的漂亮圓骨。
經過醃鹽、放置前後兩次,失重五成以上的豬腿,在送進熟成室之前,得在切口處塗抹厚厚一層豬油封住,若是帕馬火腿等級就要用手指塗抹豬油,若是外地或非帕馬火腿則可用刷子塗。
三代經營的火腿廠在每個階段精準掌控溫度與濕度,幫助豬腿變火腿。熟成室有如肉林,而且分傳統與現代兩種熟成法,溫度在15至17度,濕度為65%,並強調在適當季節開窗,引天然風貫穿,維持最傳統,待火腿熟成一年後通過公會檢查,即可烙上Parma出貨。
參觀帕馬火腿的生產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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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烙上Parma不簡單,有許多帕馬生產,卻不能叫帕馬的火腿充斥市場,這些腿可能規格不對,也可能來自外地。好像陽澄湖大閘蟹,多是來蹭名的過水蟹,吃過正宗才知味道不同。
- 忍不住將金華火腿拿來與帕馬火腿做對比,判定兩腿好壞都要靠穿刺術,帕馬人使用馬骨針,刺入五個地方來聞味道。馬骨針的好處是抓得住味道,而且兩秒即消失,不會被前味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