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菜沾醬
麵哥麵嫂的發展史
在臺中市向上南路,有家歷史悠久的切仔麵,店招標示「臺中麵哥麵嫂」,一樓門口放置一輛紋理清晰的推車,儼然是它的標幟。
店家第一代為江萬枝(1916~2008),岸裡公學校畢業,十四歲在繼光街與中山路交叉口的「末廣糕餅附西餐」當學徒,十四年的歲月,使他一藝在身,由學徒轉任師父,並結婚生子。
一九四五年,臺灣光復,經濟蕭條,民生問題叢生不已,西餐餐廳受到連累,商機萎靡,為尋求活路,他跟舅舅廖日成先生學習臺灣麵料理與小菜。一九四七年,在成功路、中正路口(第八市場附近)擺設攤位,賣切仔麵。陸續在臺灣省樟腦局、土地銀行(後改建為金星戲院)、天梯木具行與鐵路飯店的騎樓擺攤,宛如游牧民族,逐草而居。後來在自由路巷口擺攤長達四十多年。他的住家在原子街(中山路尾),每天下午推著滿滿食材的檜木攤車,走到自由路二十八號巷口,江文雄追憶說﹕「每天小心翼翼的一公里,是滿載的艱辛。推車是父親請人用檜木打造的,他老人家愛乾淨,每天一定清洗推車,把原木的紋理都洗得清清楚楚,成為巷口的一景。很有意思,這輛推車,父親推了十年,我也繼續推了四十年。」
巷弄擺攤涉及防火安全問題,於是他們在二○○二年正式遷移到巷裡的店面,同時把檜木推車擺在巷口引領顧客。二○○一年,第一代江萬枝以八十五歲高齡宣布退休,由第二代江文雄(1939~)、李雪雲(1941~)夫婦接手。江文雄畢業於臺中高農,服完兵役,進入臺中味全牛乳管理倉庫兩年,一九六二年,他二十三歲,辭職返家幫忙,當起父親的助手,他說﹕「切仔麵與小菜的料理技術,從小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不過一旦投入,一切重新開始,學習切仔麵、肉丸子、雞捲、煮鵝肉、燉湯頭……。」江太太出身鹿港,婚後,與先生共同經營麵攤,最拿手的是切生薑,細密如絲,加上待人親切,笑口常開,讓食客吃得安心又開心。夫妻倆因此被食客暱稱為麵哥麵嫂,這聲口碑彷彿是豎立在巷口的無形招牌。
二○○八年,江文雄夫婦把麵店遷移到向上南路一棟五層樓,正式懸掛「臺中麵哥麵嫂」招牌。「辛苦六十多年,總算有一家屬於自己的店面。」麵哥謙虛的說,臉上泛著一絲得意的微笑。騎樓仍然擺放紋理清晰的檜木推車,既見證歲月,也傳釋一門三代六十多年獨特的味道。
麵哥麵嫂生有子女四人,長女江惠瑜(1966~),嶺東商專畢業,白天上班,下班後投入麵攤,直到收攤,負責切、剁小菜;長子江展旭(1976~),畢業於光華工商,服完兵役進入五信工作兩年。二○○○年,投入麵攤工作,職掌「摵仔麵」製程,與郭美杏(1978~,斗六家商畢業)結婚後,一內場一外場,分工合作;次女江惠瑛、參女江惠婉均已結婚,在週末時都會主動回來幫忙。顯然第三代已順利接棒,麵哥麵嫂異口同聲說:「兒子雖接下麵攤,但我們退而不休,依然忙裡忙外,不得閒。」
麵哥麵嫂的味道解碼
江家麵店三代六十多年,既守住傳統口味又研發小菜系列。主要招牌是切仔麵,當中包括油麵與湯頭。麵哥說:「油麵是由固定廠商長期配合,我要求多次揉麵、加些鹹,使之柔軟又有彈性,油麵淺黃,天天供應,絕不加防腐劑。」
湯頭為獨家祕訣,是歷經多年煉味的輝煌結果。每天清晨四點,將所有肉類食材(包括﹕鵝隻、豬肝、肝連、米血、豬肚、粉腸、豬尾巴)清洗後,放入大鍋以溫火煮熟後,撈起瀝乾備用。再次將全鵝放進高湯煮,瀝雜質、撈起鵝隻,把高湯倒入保溫桶、調味,成為待用的鍋湯。這鍋湯是上述食材所釋放出來的綜合味─甘美清爽。
鵝肉小吃包括鵝肉、腿、翅與脚,搭配細密的薑絲、佐料,風味奇佳。麵哥說:「鵝隻是由鵝販長期供應,來自西螺一地,每隻土鵝約六~七斤重,屠宰後,立即清洗腹內待煮。」米血是鵝血加糯米,因此可說是純鵝血糕;豬肝則先灌水逼出血水,放進大鍋以溫火煮熟後備用。
豬尾巴別具風味,大鍋煮熟後,撈起去毛,然後放進醬油以溫火滷一遍,相當入味;粉腸,大鍋煮熟即成,過程要小心火候,期能管控軟硬度。
雞捲.肉丸子,麵哥強調純手工精製,是店家用心的小吃,深受歡迎。雞捲(或稱加捲),是以肉漿(與一般魚漿大異其趣)、筍子、蝦米為內餡,用網油包捲、切成小段、以手沾點麵粉捏緊後,放入豬油鍋炸成金色,這道小吃洋溢香氣,堪稱是傳統的味道。
肉丸子的主要材料是豬的後腿肉,製程相當費功夫﹕將後腿肉切成長條,用木棒搥打成肉泥,加糖、鹽,以手搓揉,慢慢加些水,成為肉漿,再加入肉丁、紅蔥頭與東泉醬油,以手捏成圓粒,放入大鍋慢火煮熟直到浮上來,然後撈起涼乾。麵哥分析說:「這道小吃,無添加物,完全靠手工處理,因此有彈性,吃起來滿口肉香。」
豬肉片,切仔麵(不分湯或乾)鋪上二、三片豬肉,這是店家特別加料的味道,豬肉片的材料是後腿肉切塊後,倒入高慶泉醬油,以溫火滷成有硬度的肉塊,撈起瀝乾,待涼切片,既耐嚼又有滋味,令人懷念。
值得一提的是,把加入醬油、蛋、後腿肉滷後的湯底是店家的祕密武器─煉味後的調味料。
青菜,店家的燙青菜以當地當令的蔬菜為主,包括:改良A菜、空心菜、韮菜、豆芽菜,川燙後加些豬油、蒜泥即可。店家還提供魷魚,川燙後搭配芥末、醬油,能吃出原味。湯類除雞捲丸子湯外,還有豬肚酸菜湯,可一嚐庶民飲食的另一種美味。
就個人長期的觀察與品嚐,我發現店家的另一種加味料是手工切生薑絲,那是麵嫂的傑作,她切出來的薑細密如絲,能釋放出嫩薑的氣味,是一種貼心的佐料。
餘味
江家三代六十多年,堅持傳統切仔麵的味道,從清晨備料,下午五點營業,至午夜收攤,一年四季十二月三百六十五天的無休工作,把「吃苦當作吃補」全家心甘情願守著麵攤,令人敬佩。工作枱,大姊切、剁鵝肉、豬尾巴……快速整盤;第三代江展旭熟練的操作:抓油麵、豆芽菜、韮菜放入麵槭仔,在熱水鍋不斷上下搖晃抖動,目視食材散開、熱透,馬上舉起麵槭仔在鍋邊敲了幾下,並上下槭了幾次好讓油麵結實,倒入碗成為圓型的油麵團,加蒜泥、鋪上豬肉片,淋上調味料-滷味的湯底,然後舀入高湯,一碗切仔麵於焉完成。
麵哥麵嫂則一逕忙裡忙外,加入總動員的行列。談到他們的經營理念,內場外場,你一句我一句,匯集成共識:一、誠懇待人,釋放人情味;二、守住原味,以味道贏得客人的信任;三、用餐場域素樸、乾淨、明亮;四、堅持家庭事業,祇此一家,用心經營。
他們的客羣大概包括:家聚、家人陪老人家、母子(女)、仕紳、優雅的中年夫婦,與高雅的婦女;吃飯場域相當安靜,與一般餐館的喧嚣迥然有別,是相當特殊的現象。
擔仔麵為常民的主食或點心,在民俗小吃洋溢著傳統的芳香,二○○○年躋身國宴食譜,可見其魅力。在臺灣名店遍布,並且展現各地的獨特味道。其中,三代六十多年的臺中麵哥麵嫂,不僅發揮了煉味經驗,也註解了槭仔麵符碼的奧秘,值得您去尋味,一窺究竟。